LOFTER不知名非主流 weibo:小镇谎言家




猎手在行进。
他手中提着的是一把大到格格不入的赤色长弓。但运动中的猎手可以说是完全无视了它的存在。就仿佛长弓完全不存在一样,他在林间轻巧地上下跳跃。
三两步跨过横在地面上的枯朽枝干,猎手跃上高地——不,那应该算是断崖的尽头,它高耸的样子十分夸张,周围还有好几座同样的断崖,连同猎手脚下的这座一起环绕着“某块土地”。猎手睁大了那双黑色的眼睛,向远处望去。
其实没什么必要,他挠了挠头。
他敏锐的“眼睛”已经完全确定了目的地所在。之所以这么做,只是为了让雇主安心——他转过头去。
“嘿,杰基尔,那片森林已经到了喔。…嗯?你跟不上我的速度吗?嘛,算了,快过来看看吧。”
猎手稍有些疑惑,不过还是立刻跃下了崖端,向几乎喘不上气的瘦弱男人伸出手。
“……那种动作,也太夸张了…阿拉什先生。…您确信是这座森林吗?”
“嘛。按你给的位置是这样没错。况且,我觉得还挺神奇的,很符合你的描述耶。”
“…什么?”
皮肤黝黑的猎手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。
“我说不清楚啊。总之,你上来看看就知道了。”
“欸,是…。”
学者打扮的羸弱男人握住了猎手的手,勉强攀上了崖顶。在呼吸到崖顶的第一口空气后,他方有余力惊呼。
“……这是。”
猎手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。
“对,这大概就是了吧?”
学者向下看去。
被诸多高崖包围着、陷下去的无光“土地”上,林木仍旧生长着。在学术著述中也有提到,所谓的地下森林正是如此。不过,大概是太缺少阳光了吧,它们自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。这里的树木没有任何弯曲,只是徒然地向正上方生长。仿佛在寻求着什么一样——
令人想起有所指向的剑。不光是姿态,还有颜色。最直接令阿拉什感到神奇的大概就是这个吧。学者想。
银白吗?不、带着一点点青色。无法以任何一种纯粹的色彩来描述。
——绝对没错。和那个的描述一样。
“那个歌谣是怎么唱的来着?”
猎手的长弓磕在崖石上,发出类似金属碰撞的乐音。学者展开一卷牛皮纸,轻声读了出来。
“生着长剑的,苍银之森
头顶无天空
脚下为虚无
来吧,踏过剑刃
和幽灵一起走到最深处——”
接下去的是猎手颇为刚健的声音。
“去见那迷失自我的人鱼
会会那夺走太阳的暴君
从忧于不死的黑巫师那儿
拿走时钟
毒之妖精为你们拨动指针。
其数为七
其数为七
时针走到十二点
诸奇迹
皆呈现。”
猎手说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。
“…没想到您竟然记住了,阿拉什先生。”
“不,没啦。我是用看的。啊还有,这首歌有缺漏吧?”
猎手眨了眨漆黑透亮的双眼。
“缺漏…是的,这首歌谣的后半部分一直不明。您又在开这种奇怪的玩笑,虽然我的确算不得聪明之人,但至少这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。”拘谨微笑着的年轻学者将牛皮纸小心地塞进包裹。
“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啊。啊…总之接下来进入这个森林,保护你并取得你所说的那种治病的草药就行了吧。完事之后要好好付钱喔。”
被称为阿拉什的猎手伸了个懒腰之后蹲下身子,掏出一把粗制的小锤子。那大概是铜制品吧,学者注视着阿拉什趴在地上用它将崖边的岩石顺次敲了一遍。
“…这是?”
“找个好下脚的地方啦。”阿拉什从地上轻巧地跃起,拍了拍手套和裤子上沾染的灰尘,“虽然我不懂什么岩石性质,但不会‘啪’地一下滚下去的地方还是能找到的。杰基尔你作为学者,不研究这些吗?”
学者犹豫了片刻。
“那是地理学家的工作吧…?我的领域不是这个。”
“诶,挺复杂的嘛。”
听上去不像称赞也不像贬低,学者——杰基尔观察着健壮的猎手。阿拉什自称来自东方。从外表上判断,他也确实不是这周边的人种。为了这次旅行,杰基尔特意找到了他。当时的男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爽快答应了杰基尔的请求。明明定金不多,还阐述了旅途的危险性和不确定性。
只是按图索骥而已,这片森林可能并不存在。即使这样,你也——
“我知道啊。”举着蜂蜜酒酒杯的男人笑着,“再给我填一点吧杰基尔?就当是雇佣金中的一部分吧。”
原来是这样的男人吗,杰基尔默默地想。
听闻阿拉什是有名的冒险家,以前似乎当过军人。虽然不知道是为哪国征战,但其技艺确实无法怀疑。实际上杰基尔也见识到了。黑夜中一人面对饥饿狼群的阿拉什,几乎没有消耗什么弓矢。
——“只是一开始就射伤了头狼而已喔。它们知趣的话就应该会走了。”阿拉什如此解释。对于完全陷入恐慌的杰基尔来说,那时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,更别提在他眼中所有狼都长的一模一样了。
“…如果没有走呢?”
“不可能啊。”
阿拉什用撕破的衣物沾起溪流的水擦拭长弓。在杰基尔眼中,阿拉什一向比较粗枝大叶,但不可否认的是,其身上又存在着某种微妙的仔细。他一边说着,一边警戒着周围的动静。
“再怎么说它们也要生活,没必要拼命和我较劲,得不偿失的买卖谁都不会做。人和狼都一样,我这双眼睛能看得到。”
又是这个难以令人信服的说法。出于对阿拉什的尊重,杰基尔还是在其为真实的前提下发言了。
“能看到的话…应该就不需要警戒了吧。”
阿拉什闻言大笑起来。
“哈哈哈,怎么可能啊杰基尔!”
——笑的也太夸张了吧…?眼看猎手连眼泪都笑了出来,杰基尔在难堪的僵硬中掏出了手帕递给他。
“哈哈…我不用这个,谢了。怎么说呢,这么说的人也不少,要我解释起来也很难…我啊,看到确实是能看到。但是我不打算迷信它。”
阿拉什闭上了眼睛。
“毕竟是我使用它而不是它迷惑我嘛,不论看到什么,作出判断的永远都是我本身。况且还有很多,我看不到和无法预测的东西存在——怎么能直接放弃警戒呢。”
“说、说的也对…是我失言了。”
用树枝拨弄了几下即将燃尽的篝火,阿拉什摇了摇头。
“放轻松点啦,我觉得我们还挺合得来的。”
他黝黑的脸颊在火光下透出一丝红润。杰基尔吞了口口水。
“阿拉什先生,能问你一个问题吗?”
“嗯?问吧问吧。”猎手正全神贯注于烤着的河鱼,用树枝确认熟透之后,他试图将它从简易烤架上卸下。
杰基尔深吸一口气。
“您至今为止的冒险,用了多少年呢?”
“啊好烫!”
阿拉什吹着刚刚险些烫伤的手,抬头看了一眼杰基尔。
“嗯——多少年?”
他像是在认真地思考。片刻之后,得出结论。
“不知道。我忘了,大概很久了吧?”
“…是这样啊。”
“嗯,是啊。你要吃吗杰基尔?”
“…谢谢…”
很久很久的旅行,是有多久呢。
接过烤鱼的杰基尔,小口地吞吃着。
回想着。
“英勇的冒险家阿拉什
挽起长弓
踏上旅途
他将金钱交给穷苦
他把名誉赠予尘土
英勇的冒险家阿拉什
旅途永远不会结束”
歌谣总是最能记述真实的东西,杰基尔的领域正与此相接。《英勇的冒险者阿拉什》——这首从中东传来的模糊记人歌谣,就只算它在欧洲的历史也好、也已经传唱了超过一百年。
那么,这个自称阿拉什的青年,到底是——
“杰基尔,准备好了吗?我把绳索固定好了。”
阿拉什在确认麻绳没有破损后,回头征询雇主的意见。他汗津津的脸庞上仍然维持着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。
“——好。”
是什么都无关紧要。阿拉什先生慷慨地帮助了我,我也一定要前进才行。收回思绪的学者扶正了头顶的帽子,握住绳索的开端。
“………………生长着奇迹的苍银之森。”
他向下望。
看不到绳索的末端。想必一定是直直垂到了森林的最深处。在银白的叶面上跳跃的光芒使他下意识闭紧了双眼。恐惧涌上心头,因着崖间的烈风他甚至觉得双颊的汗水已经凝固。
杰基尔听到阿拉什的声音。
“嗯,闭上比较好。这种光应该对眼睛很有害吧。看不到没关系,你只要跳就行了,我时刻在你旁边。”
我并不是害怕这下面有什么东西,而是害怕下面空无一物。学者发不出声音,只好对自己默念。
没关系。
一定要找到。
一定能找到。
一定会实现。
放弃了财富、放弃了学业,来到这里的“我”。一定会有所改变——
他纵身一跃。
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,什么也听不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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