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季

抱着不知什么心态在4月2日去了炀帝陵。
一路磕磕绊绊多有不顺，光是两路公交车便搞的我晕头转向，在学士社区附近下车，都不敢相信这是扬州：不过是一个小乡村，快餐的价位还停留在五年前，仿佛与我所处的现代并不是一个时代。燕子在房檐上做窝，我与它们同穿一身黑色，竟引来居民好奇的目光。那时我是庆幸我没有按照预订计划买白菊花的，否则那样的目光 一定会更多。
在破旧的303路公交站牌下等了半小时，我以买支笔的拙劣理由向文具店老板搭了话。他指着我刚刚走过来的十字路口，说去那里乘公交车比较好，你要搭几路？答：“303。”“哦，镇内公交啊。你别等了，一天才几班，也许要等几小时呢。”我低头看了看高德，发现去炀帝陵走路也只要38分钟。于是便走吧，不过40分钟而已，40分钟的路，是穿着小皮鞋也能走完的。
于是我沿着街道走，街道也破破烂烂，路上有车，可也都是运输车，吭哧吭哧地运着冒着土灰的巨大物体。跨过一条纵横连贯的中央马路后，本来就很少的人变得更少了。寥寥可数擦身而过者，不过也是周边闲的无聊在门口打转的店主。
天气很好，太阳很大。最后我走在一条光秃秃且毫无荫蔽的小路上，它叫“隋炀路”，不用想也知道来由如何了。一路在手机上和朋友聊着天，倒不觉得有什么寂寞。
终于，我身边全然无人了，离那里却越来越近。也喜欢他的朋友在QQ上讲：或许是你和人们选的路不一样。
我到了。我踏进帝陵第一步时，便将这三个字送达给了朋友们。“嘿，那儿怎么样？”他们自然这么问，于是我闻言抬头四周看看。抬手打下三个字。
“很荒凉。”
确实如此。
炀帝陵可能是我见过最荒凉、最冷清的帝陵。我去过昭陵，也去过明十三陵，秦皇更不用说。而杨广，只一土坡孤立于此，周围松柏皆是后人所植。且后人如今也将他弃置不顾了——我四处寻找所谓的门人，却一无所得。连收钱的营生也不愿做，荒凉冷清至此，令人慨叹。
别的陵可称为冥殿，此帝陵只是坟。陵中有文字的布置都寥寥可数。一是门前小池塘的“雷塘”介绍，二是草草围出的所谓祭台旁照抄百度百科的立牌，三则，是那坟前独立的清碑。绕过后人无意义的营建矫饰，当我真实地站在碑前时，不禁悲由心起。
一个狂妄的天才帝王与他的爱人合葬至此，跨越千年的流星如今仍然以长河的姿态盘附在古城之间，然而清明时节前来拜谒他们的却只我一人。
生前不曾为此破费，死后却是这幅模样。我不带花来，好吗？我看见碑前有人放了一束花，开得挺艳，在冷清中亮得乍眼。她/他是谁？看上去应该是几小时前来过，目的呢，和我一样吗？
回应我的只有无言。
在坟周绕了三次，也只好离去。杂草丛生的样子使我不忍再看。与朋友说了，朋友哽咽：远在西安的杨勇墓，反倒是颇华丽的制式。
我再次无言。
杨勇墓是什么样？我没去过。但在网络中稍作搜索便可初窥其规模。大、豪华。类比正规帝王亦未尝不可。
而此夫妻二人，则几乎以平民的标准静寝于此。我不敢擅度古人之心，自认他们即便如此也安心快乐，他们如何想我不知道，我只知晓自己的心情如坠深渊。
“比起荒凉，不如让他死后寂静些吧。”听我悲鸣的朋友如是说。
实在无花可献，于是拈来一片路边花叶，置于炉中。美丽之物，想必你们总是喜欢的。
路很远，缓缓地走向公交车站的时候不免想起些事来。想起泛龙舟歌里唱：“借问扬州在何处？淮南江北海西头。”
不错，正是这里。而你夫妻二人，或也能在此，纵声合唱。